2)高粱殡.9_红高粱家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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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也出现蹲踞着撒尿的母狗。黑色的火车驰来时,他趴在路沟里或是路边庄稼地里,看着红色的或黑色的车轮哆哆嗦嗦地爬过,弯曲的路轨在车轮下扭曲;汽笛尖利的啸声通过翻卷叶片的庄稼和卷扬的尘土显出自己的形状。火车驰过,铁轨痛苦地恢复正常状态,乌黑、灰亮、好象一种不甘受压又无法逃避压迫的矛盾心情。客车上淋漓下的中国粪便和日本粪便挥发着同样的臭气,花生壳儿瓜子皮儿乱纸头儿镶嵌在枕木缝里……爷爷逢村讨饭,遇河喝水,不分昼夜向东奔,半个月后,他看到了高密火车站上那两座熟悉的大炮楼。火车站上,高密县的豪绅们正在欢送着荣升山东省警察厅长的原县长曹梦九。爷爷伸手摸了一下腰,腰里空空荡荡,他不知道用什么动作栽倒在地上,好久好久,他的扎到黑土里的嘴巴才嗅到血腥的黑土气息……

  爷爷经过反复考虑决定还是不去看我奶奶和我父亲,尽管他在寒冷的梦境里多次梦到奶奶雪白的躯体,梦到我父亲古古怪怪的天真笑容,醒来后他肮脏的脸上沾着热乎乎的泪水,心脏像挨了拳头一样紧缩着钝痛。他知道,他仰望着满天的星斗知道自己对妻子和儿子的思念是多么深刻。但事到临头,站在熟悉的村头上,嗅着洋溢在暗淡夜色里的亲切的酒糟气息,他犹豫了。奶奶的一个半耳光,像一道冷酷的河流,把他和她隔开了。奶奶骂他:公驴!公猪!奶奶骂他时横眉立目,双手插在腰间,背驼着,脖子抻着,嘴里流着腥红的血……这丑恶的形象使他心乱如麻,他想到自己活了这么多年,还从未被一个女人这样凶狠地骂过,更没有被一个女人用耳光子搧过。尽管他与恋儿偷情时心怀愧疚,但遭到辱骂痛打后,愧疚消去,原先存在于他心中的那点进行自我批评的可能性,被一种强烈的报复心情代替。他理直气壮地带着恋儿出走,搬到与我们村子相隔十五里路的咸家口子,买了一栋房屋住下,那段时间里他知道自己过得很不顺遂,他从恋儿的弱点里发现了奶奶的优点……现在,死里逃生之后,是双脚把他带到了这里,他嗅着亲切的味道,心里感到悲凉,他想不顾一切冲进那个充满丑恶与美好回忆的院落去重温旧好,但那痛骂的声音,那个抻脖子驼背的丑陋形象像高大的栅栏,挡住了他的面前的道路。

  半夜时分,爷爷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,来到咸水口子。他站在两年前买下的房屋前,见后半夜的月亮高高地挂在西南方向的高天上。天是银灰色的,月是橘黄色的,月是残缺的,但那残缺部分浅浅的轮廓清晰可辨。月亮周围凌乱地散布着十几颗孤寂的星辰。房屋上、街道上洒着月亮和星星的清冷的光辉。恋儿黑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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